叭！一声，电灯泡上纠缠了一疙瘩蚊子和飞蛾，从上边掉下来一绺儿尘土，正好落在甄老板那油光发亮的头发上，有一只蚊子嗡嗡嗡的围着他转了几圈，最后，准确的趴在了他的鼻尖子上，张口就死劲地咬。甄老板气鼓鼓的向自己的脸上拍了一掌，蚊子敏捷的，嗡一声飞走了，他说：

“我×你妈的，老子的鼻子，你就当下蛋的台台？没眼光死了你……儿家的！”

这时的街道上，已经黑透了。从各家店铺里射出来的电灯光依稀的照着路面。街上走动的行人还比较多，他们看见小张疯疯癫癫奔跑的样子，都睁着惊奇的目光看。她本人这时的脸皮上，好像被人美美的掴了几把掌，异样的发烧。在她这样小小的年级里，摊上了这种被人羞辱的话，真是让她无地自容了。她一边跑，一边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口，满心里接着的是后怕。

不觉眼泪“唰”一下涌了出来，如决堤的河水，模糊了她的双眼，她就低了头慢慢的走着，路面都看不清楚了，她连连的用手背擦着泪水，她怕路上的人问她啥事，就强压住了哭声，只是细细的抽泣着、哽咽着。返回所里的路好像长了很多，到她跑回税务所里的办公室，气稍微缓过来一点时，听见门外边三轮摩托车响，到了门前，车就猛地停了下来，小张乘着院子里的路灯光，一看是刚从乡下清理税款回来的所长他们。她走出办公室，站在院子里。

老刘从三轮摩托车的后座子上跳下来，快步走进小铁门，用钥匙打开大门锁子，一手提着铁门栓，一手用力推开沉重的铁皮大门扇，随即就发出哐当当的响声，他生气的说：

“修下的啥毬大门，光两片门扇都上一千斤重。”

大门敞开了，所长拧了一下车头上的钥匙，又按了一下马达按钮，车就启动起来了。车灯放出一束长长的光，照在洁白的外边院墙上，院墙上写着特大的红色宋体字“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”的标语。灯光一闪而过，“唰”的一下照到大门口，接着，三轮摩托车就“突突突”的叫着，开进了税务所院子。所长停好车，关掉灯，拔下钥匙，右腿向后一翘，下了车座；老王从摩托车的偏兜兜儿里站起来，右脚踏在车踏板上，身子一拧，跳在地面上；他伸了一下坐麻木了的腰身和双腿，从车子里取出装票证、钱款的提包，跟着走过来。所长接着说：

“你还嫌门重哩，光这个大门都翻修六次了，马局长在八0年时就把小木门换成气派的松木大门，八三年牛局长又改成铁皮大门，八五年侯局长一上台没三天，就换成铁栅栏门，八九年苟局长一上任，说这大门不聚财，又换成铁皮大门，像个监狱。”

“这以后就再没换了？”老刘说。

“你调到税务部门才几天？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哩！九一年，邱局长一上任，坐着桑塔纳车在全县十几个税务所里转了一圈，第一把火就又换大门，统一换成了电动门。前年的吕局长一上台，认为电动门低，不好，嫌小偷会入内行窃，就全部换成现在的这铁皮大门了。唉，你说，光全县十九个税务所大门，花了多少钱？”